坐了好一會兒，劉大齊才慢慢站起來，開著拖拉機離開。
今天被打擊到了，貨都不想拉，直接回家。
難得看他這麼早回來，剛從地裡澆完菜，擔著糞桶回來的陳雲看了他一眼，把糞桶放進茅房。
洗了手和臉進屋，劉大齊坐在門檻上抽煙。
冷不丁冒出一句：“邱驚雷真不是人。”
陳雲頓住腳步，詫異的看著他：“為什麼這麼說？他怎麼你了？”
“我找他借錢，他居然要跟我合夥蓋房，等房子的賠償款下來了，他要拿走一半。”劉大齊義憤填膺，猛吸一口手裡的煙，雙目赤紅，火冒三丈，咬牙切齒，“我看他就是個黑心蘿卜，大家是親戚，這種話都說的出來，真不是人，就是個渾蛋。”
陳雲微微眯起眼，邱驚雷的胃口這麼大？要跟她家合夥蓋房？
不動聲色地問：“你找他借多少錢？”
劉大齊：“一萬。”
“一萬？”陳雲整個人抖了一下，跌坐在門檻上，“你找他借一萬？他有那麼多錢？”
“他當然沒有，我讓他去找家裡的幾個弟弟湊一湊。”
“啥？”陳雲笑了，冷笑，“難怪，你讓邱家兄弟出錢，人家肯定要保住自己的利益，不然誰把錢白白借給你？你又不是他們的爹。”
劉大齊不說話，這個道理他當然懂，隻是心裡過不去，覺得邱家兄弟太狠了，開口就要分走一半的賠償款。
他覺得血虧。
“那也不能要的這麼多。”劉大齊越想越生氣，“我隻是找他借錢，不是找他跟我一起蓋房子，我的房子我找自己能蓋，沒必要找他。”
陳雲看了看他，移開視線，抬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，用手當扇子，給自己扇風。
剛才乾活出了不少汗，就算洗了臉，還是一樣熱。
“劉大齊！你要想清楚。一萬塊錢不是誰都能拿出來的，你讓驚雷去找他弟弟們借，人家答應了。
錢是邱家兄弟的，不是驚雷的，那麼大一筆錢，誰都不可能白借給你。以前有啥事就找我爸媽解決，是不是他們太慷慨，把你養的分不清現實。”
說完，陳雲狠狠地瞪旁邊一直抽煙的男人。
“我就算分不清現實也不可能跟邱家兄弟合夥蓋房，丟不起這人。”
“嗬嗬！你還有丟不起人的時候？”陳雲的聲音壓低了一些，卻透著一股子嘲諷，“你看看我們家過的是什麼日子？想想自己這些年都乾了些啥，不夠丟人？
這件事，我認為驚雷說的沒錯，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狀況。人家出了錢，自然就要得利，沒有利益，誰給你錢？
你爸，你弟弟，你姐他們會給你嗎？就算他們肯給你，同樣要付出相應的代價。”
抽完最後一口，劉大齊用力將煙頭扔出去，像是在發泄心中的不滿。
他們家的人，一分錢都不會借給他。
丈母娘也不幫他，沒辦法才去找邱驚雷，沒想到他獅子大開口，太氣人了。
“你得清楚自己的情況，你不借錢，想通過蓋房獲得補償款這條路就走不通。”
陳雲希望家裡的經濟情況好轉起來，大女兒眼看要十八，明年人家就來提親了，手裡一分錢都沒有，拿什麼給女兒買嫁妝？
哪怕嫁女兒不用貼補多少，米菜酒水這些總要吧！
孩子養這麼大，出嫁了，多多少少都得給點東西，不然會被婆家看不起。
以前她結婚那會兒不能大操大辦，嫁妝什麼的也不時興，後來不用避諱了，爸媽還特意補給她。
父母為她做到這份上，她也不能虧待了自己的女兒。
家裡窮的叮當響，手裡一分錢都沒有，她拿什麼給女兒辦結婚？在荒山蓋房，可以得賠償，是一條好出路，劉大齊想乾，必須乾成。
家裡有了錢，許多事就能提上日程。
女兒結婚是頭等大事，再就是家裡的房子需要推倒重建，這些都不是小錢。
劉大齊掙的全都放在他口袋裡，打牌輸個精光，再這樣下去不行的，她必須為三個孩子打算起來。
該抓住的要抓住，不能一味地心灰意冷，她的孩子長大了，要成家立業，她必須幫助他們。
“劉大齊！我已經受夠了家裡一分錢不剩的日子，這件事你要是不乾，我自己乾。”陳雲的語氣冷到極致，“我去找驚雷，答應他的要求。
借一萬塊錢來蓋房子，等著過公路拆遷。以後這筆賠償款就放在我手裡，跟你沒關係。”
劉大齊沒說話，轉頭看著陳雲，表情複雜。
陳雲不管他，繼續往下說。
“你看著我也沒用，晶晶明年就會過定，頂多拖到過了二十歲生日出嫁。看看我們這個破破爛爛的家，女兒出嫁，你給得起什麼？
驚雷借一萬塊錢給我們，分一層的賠償款給他怎麼了？我們還有一層的錢呢。要是借不到錢，房子蓋不起來，你連一層的錢都彆想。”
聽了這話，劉大齊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，原本一直熊熊燃燒的怒火，猛地被兜頭澆滅。
是呀！家裡的經濟狀況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，大女兒要定親，眨眼就會結婚。接著二女兒就長大了，也要結婚。
姐妹倆本來就隻差了兩歲，大女兒過了二十歲生日後出嫁，二女兒就已經十八了，連兒子都十五了。
老天！難怪陳雲會急。
不急不行啊！
時間不等人。
等二女兒出嫁，兒子差不多也要談朋友，家裡要是啥都沒有，誰能瞧得上？
光靠他這部拖拉機是掙不出這麼一大筆錢的，還得去荒山蓋房。
要蓋房就得借錢，不找邱驚雷借，也得找彆人借。
問題是人家跟他非親非故，誰會借那麼多錢給他？
一萬塊呀！不是誰都能湊出來的。
沒有這麼多錢，不可能蓋得起那麼大的房子。
“好好想想吧！”陳雲看劉大齊的臉上表情鬆動，心裡鬆了口氣，終於認清事實了，“驚雷能答應你去找他弟弟們借錢，已經是天大的恩情。
你以為錢那麼好借的，何況你借的數目巨大，不給點利益，誰會無償拿出來？換你願意嗎？不給點甜頭你會借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