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宋宇軒聊過，再見到張輝，周嚴慢慢意識到之前自己忽略了一些細節。
某些問題考慮的太片麵。
高層雷霆震怒，立刻派出高規格的調查組趕赴江省，這一切隻是表象。
眼下正是春節前夕，從事情發生到春節放假，滿打滿算隻有三天。
這時候派出調查組，本身就暗含玄機。
春節對國人來說。重要性不言而喻。
這件事，說嚴重當然很嚴重。
但還沒有嚴重到讓所有人取消假期，不過春節的程度。
那就意味著調查組來江省轉一圈，了解一下情況，就要返回帝都。
一切等年後再說。
而調查組到達江省後，也沒有直接去玉山，而是在省委連續開會。
理由當然十分充足。
要充分聽取省委意見，拿出一個恰當的方案才好深入調查。
一切都很合理，一切又都不合理。
整件事在重視和不重視，嚴謹和不嚴謹，合理和不合理之間搖擺。
張弛有度，明暗相間，進退有據。
想明白這些，周嚴不得不服氣。
老狐狸就是老狐狸，把規則和人心玩的明明白白。
再聯想到謝平安排玉山市委市政府提前兩天放假，恐怕也是預判到上麵的處理方式後的主動配合。
什麼是政治智慧？這就是！
“難怪自己說讓謝平擋子彈時，謝平的表情那麼古怪。”
“老狐狸一定在心裡嘲笑自己的幼稚吧！”
周嚴想明白一切，感覺臉上有點發燒。
媽的，垂死病中驚坐起，小醜卻是我自己！
張輝端起茶杯淺淺抿一口，看起來有點娘。
周嚴眼神閃爍，想著自己的心思。
王鵬飛笑眯眯的看周嚴，也不說話。
一時間辦公室陷入詭異的安靜。
張輝第三次很娘的端起茶杯時，周嚴清清嗓子開口了。
“玉山的事，其實我已經大致弄清楚。來省委，就是向各位領導彙報的。”
此言一出，張輝和王鵬飛都被嚇了一跳。
張輝驚訝得看著周嚴，甚至忘了把手裡的茶杯放下。
“事關重大，你可彆胡亂說話！”
王鵬飛沉聲說道。
張輝放下茶杯，對王鵬飛道：“鵬飛，你彆嚇唬他。”
“要是把他嚇的不敢說了，我可要找你賠。”
王鵬飛抬起手，指著周嚴點了點：“好好說，不許胡鬨！”
周嚴挑挑眉毛，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。
王鵬飛和張輝的關係肯定不一般。或許比郝國盛還要親近些。
“王家真是深藏不露啊！單隻一個安全部門，就有兩名副部長是自己人！”
“兩位領導，事情是這樣，在謝書記辦公室中安裝疑似竊聽裝置的人，是玉山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彭俊雄。”
周嚴不緊不慢的說道。
“什麼？！你確定？”
張輝似笑非笑的盯著周嚴：“小周啊，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。”
王鵬飛則一言不發，用手指輕輕敲著沙發扶手。
“張部長，這麼大的事，無憑無據，我自然不敢亂說。”
周嚴在“無憑無據”四個字上，加重了語氣。
“你有什麼憑據？據我所知，你前天帶走彭俊雄，難道是彭俊雄自己交代的？”
張輝問道。
周嚴馬上點頭：“就是這樣，我是根據彭俊雄的交代，才在謝書記辦公室找到的那些東西。”
“張部長真厲害，一下子就猜到了。”
張輝沒說話，卻看向王鵬飛。
周嚴注意到兩人在用眼神交流著什麼，心下大定。
接著說道：“而且，彭俊雄已經畏罪潛逃！”
張輝明顯錯愕了一下，突然大笑起來。
“真是好大的膽子！”
周嚴乾笑。
把所有的事都讓彭俊雄來背，完全是臨時起意。
至少在眼下，是經不起仔細推敲的，漏洞太多。
但彭俊雄在自己手裡，就有很多文章可以做。
幾個部門聯合組成的調查組，張輝這個安全部門的副職能擔任組長，說明高層最擔心的，就是竊聽事件牽涉到安全部門。
一旦證明安全部門牽涉其中並遮掩不住，那後果不堪設想。
所以張輝這個組長，最大的責任不是查清真相，而是“查不清”真相。
察覺到張輝和王鵬飛的關係不一般，也想明白了調查組的真正目的，周嚴決定試一試，把彭俊雄推出去。
隻要調查組認可這個說法，那自己抓彭俊雄的事自然沒人能繼續追究。
更重要的是，安裝竊聽裝置的事，一定和吳常健有關，而彭俊雄也是吳常健的人。
後續吳常健無論怎麼處理都被動。
當然，所有這一切，都需要兩個前提條件。
一是調查組認可自己的說法，二是彭俊雄不能被找到。
“萬不得已，弄死彭俊雄也不是不行！”
“死無對證，吳常健隻能硬吃啞巴虧！”
周嚴已經想好了最後的退路。
很快，周嚴就知道自己賭對了。
“這個情況很重要，我們要馬上通報其他同誌。”
“你先回去。寫一份詳細經過。隨時配合調查。”
周嚴就這樣被趕出辦公室。
辦公室中，張輝和王鵬飛並沒有像他們說的那樣立刻通報其他人，而是對坐喝茶。
“你怎麼看？”
張輝問道。
沒頭沒尾的問題，但他知道王鵬飛一定明白。
“彭俊雄這個人非常不簡單。背後不止有吳部長，還有玉山那幾家。”
“想用這件事扳倒他，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。”
王鵬飛神情嚴肅，一字一句說道。
張輝沉默一會兒才說道：“可能還不止你說的這些。”
王鵬飛皺眉：“怎麼說？”
張輝苦笑：“雖然沒有切實證據，但有可能，這人和計主任也有關係。”
王鵬飛神情更嚴肅：“郝部長知道嗎？”
“應該不知道。我也是偶然發現的。”
王鵬飛默默點頭，沒有再往下問。
安全部門的門道很多，有些事不能問，也不能解釋。
“不過把這件事硬賴到彭峻雄身上，確實是一招妙棋。你這個女婿是個天才。”
張輝笑道。
“天才！惹禍的天才！”
“是妙棋，也是險棋。這小子也許都沒意識到嚴重性！”
“如果有人能給加一道保險，也許就不是險棋了。”
張輝意味深長的說道。
王鵬飛微微閉起眼睛，思索半晌，緩緩點點頭：“我來打電話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