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各位，今年廠裡的職工技能等級考核的日子定下來了，3月20日，也就是下周三！”
周一下午的采購科例會，石弘昌坐在上首侃侃而談。
底下人一片寂靜。
楚偉強已經開始擺爛了，他現在是想走卻又沒地方去。
留下又完不成任務，這一直自己貼錢乾活就太難受了。
餓又餓不死，彈又彈不起！
所以這人已經沒有了剛開始時候的謹小慎微和如履薄冰了。
畢竟無欲則剛麼！愛咋咋地。
升職無望，甚至連完成任務都成問題的時候，你指望他能有多禮貌？
當然那是針對高層，石弘昌往上的領導層。
對於李青河和科裡的同事，這楚偉強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著，未語笑先行啊！
“科長，咱們采購科又沒有技能考核，至於拿到會上說？這事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吧？”
石弘昌顯然也很清楚對方的狀況，所以對他的話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。
“嗬嗬，偉強同誌有所不知啊，這職工技能考核就牽扯到部裡組織的高級技工，畢竟不可能讓咱們廠裡自己考核自己麼！”
“所以，這就牽扯到招待問題，這次是部裡的馮處長帶隊，專家委員會的成員都是高級技術工人，甚至還有個彆工程師！招待和服務總得要到位啊！”
看在場眾人都沒有什麼意見了，石弘昌開始分派任務。
其實說白了，就是甭管你的日常任務有沒有完成，這次要求每人上交價值采購價三十元的物資上來。
這數量其實真不多，主要是拿來小食堂招待使用的，要是真的讓工人剛開了吃，還不夠塞牙縫的。
平時采購科采購回來的東西基本都進了領導們的肚子，工人那邊由國家管，由物資供應科管……
任務安排完了，全場一片哀嚎。
“科長，非正式職工不需要做這個任務的吧？”
一個月拚死拚活才18塊錢，玩什麼命啊？
“這個倒是不需要！”
石弘昌畢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外行，那些臨時工崗位的要是也被分配了這個任務，得炸！
爆炸的餘波甚至可能會波及他石弘昌！
所以，牽扯到具體的情況，他還是挺識時務的。
李青河倒是無所謂，他有的是實力，區區三十塊錢的任務……
但是楚偉強那裡，可就瞪著個死魚眼了。
什麼額外任務，我沒有任務，愛咋咋地，我已經請求調崗了。
整個一組哀聲一片。
二組的人倒是很冷靜，李大壯就不說了，他從進來采購科開始，每天早八、晚五，就從來沒有下過鄉，甚至說的極端一點，他上班時間都沒有走出過廠大門。
所以，石弘昌宣布完以後，李大壯眨著無辜的眼睛看向李青河。
李大壯彆的不說，眼色那是真沒話說，每次交完任務他領的錢都自己再添一點當辛苦費送來。
逢年過節的禮物那是次次不落，估計是他叔叔安排的，他自己要是有這覺悟，也不會讓李懷德那麼煩心了。
至於李青河在辦公室的時候，那擦桌子、洗杯子，泡茶都不用說，這小弟總的來說是越用越順手了！
眼神示意對方安心，李青河繼續看著場中的形勢。
姚軍現在經過持續不斷的跪舔，已經成功打入了臨時工小團體。
他現在也接受了郭大強的委托，從鄉下收‘破爛’進城，來跟郭大強換物資。
給什麼拿什麼，反正價格幾乎都能翻倍……
也就是你拿了一塊錢下鄉去買了一些袁大頭之類的回來，拿到郭大強那裡他會看東西，給你兩到三塊錢不等的物資！
你再拿到軋鋼廠去交任務換錢……
現在整個二組幾乎都是采用這種方式在運作！
畢竟說實話，現在就算是鄉下的東西，都不太好收了。
畢竟城裡下去收貨的人太多了！
而雞鴨鵝這些牲畜也是需要時間成長的。
現在也就家住鄉下的齊德林和阮大剛還能收到不少好東西，其他人現在都在聽天由命。
這也是楚偉強乾不下去的原因了。
一點希望都看不到麼……
散會以後，一組眾人簡直就跟吃了死蒼蠅一樣難受。
“哎，早知道我特麼當初調走就好了，報告都批下來了，我留下乾什麼？”
田立輝坐在凳子上，手肘撐著膝蓋，把臉埋在自己的掌心。
王衛紅和趙博濤兩人也是雙目無神，目光呆滯。
“我正月過完了就打了報告想要調職走人，可是直到現在都沒能批複下來！”
“批複？哼，我表舅已經說了，現在采購的活越來越不好乾，所以幾乎沒人願意主動過來，沒人填坑，咱們就走不掉！”
“那怎麼辦？”
“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……？”
散會以後，李青河跟石弘昌到了他的辦公室。
“哎！”
石弘昌往自己的辦公桌後麵一坐，直接就是歎了口大氣！
“領導何故歎氣啊？”
李青河坐下，自己倒茶，雖然隻有高碎，但是總比白開水強一點。
李青河不是什麼好人，他很現實，很功利。
對於石弘昌這類，既不是親戚朋友，也不是掌握自己前途的領導，他很不殷勤！
像是李懷德那裡的茶葉，石弘昌是從來都沒有見過。
更彆提酒之類的好東西了。
石弘昌屬於是跟唐主任他們一個級彆的。
什麼八寶粥、野兔、野雞之類的東西可以送一點，其他的就彆想了。
麵子肯定是給的足足的，裡子就彆想了，李懷德得了實惠，也不可能到處說。
要是知道了李青河區彆對待，他隻會更高興，畢竟他是既得利益的那個。
不是李青河缺那點東西，缺那點錢。
他的外掛開的太大，他什麼都不缺。
但是之所以不送，完全是因為需要有個區分！
再好的東西，要是送的一人一個，他也失去了作為禮物的價值。
空間裡產出的酒再怎麼好喝，你要是擺在大街上，一塊錢一斤，也會有人覺得它掉檔次……
所以，像是石弘昌和唐主任，這個時候的作用的顯出來了。
他可以作為一個對照組，告訴李懷德，我送你的東西有多好，有多儘心！
“歎什麼氣？歎人生之多艱啊！”
石弘昌坐直了身體。
“想當初，第一次在東來順見麵的時候，你小子還滿臉稚氣，現在都已經當了半年的副科長了！日子過得可真快啊！”
不說到正事，李青河就不太想搭理他。
專心致誌的看著被子裡浮浮沉沉的高碎。
“那時候覺得這次采購科改革是我人生新的起點……沒想到那居然已經是巔峰了，從那以後，人生就是一直落落落落落……”
李青河：你跟我說這個合適麼？
“領導，您這是受什麼刺激了？”
“楚偉強看樣子是要一直擺爛了……”
“擺唄，關我們屁事？”
“確實不關你的事，可是關乎我的政績和成績啊！”
李青河又不接話茬了。
能怎麼接？大包大攬？
彆開玩笑了，李青河現在但凡多嘴一句，將來石弘昌能力不行帶來的黑鍋都得李青河給他背起來！
堅決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。
“領導啊，他不乾了不是正好麼？正好咱大侄子上次就副科沒提上來，這次正好就算是回到他們人生應有的軌跡上了！”
石弘昌顯然也在為這事猶豫！
“青河，如果我侄子石磊過來的話，你這邊能幫幫忙麼？”
李青河：……你在想屁吃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