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明星稀。
臨近五月。
江南的天氣也開始緩緩有了熱浪。
不過時值傍晚,已經隱隱有涼風吹起。
一處密林之中,兩匹快馬似利箭一般,在林中穿梭。
“籲!”
為首的那人勒住馬韁,目光幽深的朝前看去。
此人一頭直發若瀑布一般散落在肩膀後背,明黃飄逸。
宛如麥稈一般。
他揮了揮自己那潔白無暇的衣袖,對著身後那人道:
“權輔弟,今夜便在這裡歇息歇息吧,你我二人再急,也須為胯下馬匹考慮一二。”
後麵那人看麵色尚帶著些許稚嫩,仔細看,卻又被他那明亮的丹鳳眸深深吸引。
他臉上棱角分明,一襲高馬尾隨意的紮在身後,額前隻有一縷留海。
這二人,便是從京中馬不停蹄一路南下的曾安民與白子青。
在當日朝會結束。
第二日,曾安民還沒去尋白子青,便被其找來至府中,說什麼也要帶著曾安民一起南下。
一個願打一個願挨,二人一拍即合。
便尋了兩匹快馬,極速朝著兩江郡而來。
這一路尋來,已經是走到第四日。
曾安民揉了揉有些發漲的太陽穴。
他的麵上透著疲憊。
饒是他真正的實力乃是六品洞虛境,身體也有些吃不住。
他朝南看了看,呢喃了一聲:
“此處距離兩江郡還有三百餘裡,稍做休息,明日一早便繼續趕路,爭取在明天日落之前趕至兩江。”
“嗯。”
白子青稍稍鬆了口氣。
他其實無所謂,晉身四品時身體各處機能都比四品前有著明顯的蛻變。
四品以前還是“凡。”
但四品以後已經能稱之為“超凡”。
彆說這幾日的趕路,哪怕再來幾日,白子青也無妨。
他怕曾安民堅持不了。
在他的眼裡,曾安民在儒修之中,身體素質已經算得上最好的那波了。
但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趕路。
肯定支撐不住。
“呼~”
二人尋了一處荒地,支好帳篷,又尋了江邊在水壺之中灌了不少水。
支起一團柴火之後,閒聊片刻。
“劈裡啪啦。”
身邊的柴火在夜間發出一種讓人安心的動靜。
“刺啦~”
曾安民把從火上烤好的燒雞其中的一塊雞腿拿熟練的撕下。
隨後又將懷中掏出的瓷瓶撒上一些調料。
“諾。”
遞給了白子青後,他便開始大快朵頤。
“好吃!!”
白子青嘗到口中之後,眸子猛的一亮。
“還能這麼烤?”
“彆廢話,吃完趕緊休息一會兒就出發。”
曾安民實在抵抗不住困意。
他吃完東西之後,直接便鑽進了帳篷裡閉上眼睛。
“呼~”
久違的放鬆感。
曾安民的腦子並沒有停歇。
躺在那裡,思考著。
“我也進來了。”
白子青將火焰熄滅之後,笑了笑,便不好意思的鑽進了曾安民的帳篷。
“你乾嘛?”
曾安民警惕的看了一眼白子青。
“我睡不著,便在這替你守夜。”
白子青不由分說,便與曾安民抵足躺好。
……
曾安民也不多說什麼,目光深邃,又閉上了眼睛。
他緩緩的思考著。
首先黃元皋身為新上任的兩江總督。
他的死實在是太過蹊蹺。
雖然隻是從老爹那裡粗略的了解了一下卷宗。
曾安民還是能從之中感覺到賊人的實力,並不強大。
首先,黑貓武夫這件事的實情隻有曾安民與老爹二人知道。
黑貓武夫真正的身份就是他自己。
賊人在殺了人之後,將現場偽裝成黑貓武夫做的。
這對於曾安民來說是一個信號。
也就是說,賊人想將案子的方向偏離出去,誘導世人將目標放在黑貓武夫身上。
那這也從側麵說明,賊人不想,或者說不敢暴露自己。
很簡單,若賊人夠強大。
他直接就不想吃牛肉了。
還做什麼栽贓的事?
“呼嚕~”
曾安民剛想了幾下。
便聽到白子青那震天的呼嚕聲響起。
“你不是要為我守夜嗎?”
曾安民嘴角抽搐了一下。
“權輔弟……不行……不能這樣……”
白子青斷斷續續的夢囈聲傳來。
?
曾安民的臉瞬間黑下去。
他懶得多問,翻了個身,也沉沉的睡去。
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熟睡中的曾安民耳朵突然一動。
他的猛的睜開眼睛。
那雙丹鳳眼在黑暗之中閃爍著極為警惕的精光。
有動靜!!
他極力控製住自己的呼吸。
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。
曾安民眯著眼睛,他感覺到了不對。
他猛的坐起身朝著白子青看去。
此時的白子青睡的很死。
如同一頭死豬一般。
什麼情況??
曾安民眯起眼睛。
夜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,自己的警惕感知是絕對不可能比白子青高的!
白子青四品武者比自己不知道強了多少!
怎麼可能自己都被驚醒了,他還在熟睡??!
詭異!
曾安民努力控製好自己的呼吸頻率。
隨後緩緩運轉自己體內的武道氣息。
武道氣息緩緩湧上麵部。
他的五識愈發清晰。
這個時候,他才看到。
此時的白子青的麵上閃爍著痛苦之色。
太陽穴的周圍還纏繞一抹若有若無的黑氣。
“哢嚓~”
極為醒目的聲音,自帳篷外傳來。
曾安民聽的清楚。
這是鞋子踩斷樹枝的聲音。
有人!!
暗算!
曾安民眯著眸子,他不動聲色的從在帳篷裡變了變姿勢。
身子蜷縮在一起,蹲好。
一柄手斧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手中。
這個姿勢極為方便發力。
他耐心的等待著。
“啪嗒,啪嗒。”
外麵來人的腳步聲愈發的清晰了。
終於。
曾安民看到一團黑影已經壓住了帳篷。
“唰!”
在帳篷門被掀開的那一刻。
曾安民的眸子爆發著極為濃烈的殺意。
“啾!!”
斧子的寒光在黑夜之中閃爍出一抹讓人不敢直視的冷芒。
一個極為詭異的弧度從曾安民的手中劃向帳篷外。
“嘭!!!”
斧子接觸到一個極為堅硬的物體。
“叮!!”
那物體隻是阻擋了一瞬,便被鋒利的斧子斬斷。
“刺啦!!”
整個帳篷瞬間被曾安民體內的武道氣息給稱爆。
他從帳篷之中猛的朝外躍起。
武道氣息瘋狂鎖定著外麵那人的身子。
“唰!!”
又是一道斧光閃爍而起。
卻劈了個空。
“嗖~”
曾安民隻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以極快的速度,朝著遠方飄去。
隻是片刻的功夫,曾安民的眼睛已經捕捉不到那人的背影了。
“跑的挺快!”
曾安民看到那人倉皇而逃的背影,眼睛輕輕眯起。
但並沒有頭腦一熱就追上去。
按照對方那種鬼魅一般的速度。
他很難追上,而且這個時候也不能將白子青扔在這裡不管不顧。
來人是誰?
來的目的是什麼?
曾安民看著那背影消失的方向,沉思良久。
很明顯,對方就是衝著自己跟白子青來的。
但今天選擇在這裡休息完全就是二人的臨時起意。
曾安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。
“也就是說,這人在我們進入江南之後便已經在等著我們了。”
這是一次有準備的暗算?
“還是說自我們從京城出來之後,他便一直在跟著了?”
誰派他來的?
一連串的疑惑在曾安民的腦海之中浮現而出。
此時的曾安民已經完全沒有了困意。
他看著被自己斬的七零八落的帳篷。
以及依舊躺在那裡呼呼大睡的白子青。
“起來了。”
曾安民的手拍了拍白子青的臉。
“呼嚕~”
白子青睡的很沉。
曾安民的眉頭皺起。
“離我遠些!白某不近女色!”
“權輔弟……請……”
“咱們繼續喝!”
“好酒……”
白子青依舊在呢喃。
他在做什麼夢呢?
曾安民的嘴角抽了抽。
隻是下一刻,他的眸子便眯了起來。
東方教的手段?
他看著白子青太陽穴處纏繞的黑氣,眸中閃爍著思考的精芒。
江國東方教,有夢入圖錄妙法,一錢陽壽可換整夜歡愉,大賺。
“該醒了。”
曾安民的巴掌又拍在了白子青的臉上。
白子青依舊沉睡。
“莫非是這等黑氣?”
曾安民看著白子青太陽穴纏繞的黑氣,他頓了頓。
隨後若有所思的伸出手指。
“唰。”
一抹淡紫色的浩然正氣自他的手指尖流露而出。
“浩然正氣對世間一切邪祟都極為克製。”
曾安民的手指緩緩接近白子青的太陽穴。
“嗤~”
果然,在手指恰一接觸到那黑氣之後。
黑氣便如同遇到了太陽照耀的邪祟,無處遁形。
很快便被浩然正氣被腐蝕。
白子青臉上的痛苦也緩緩褪去。
曾安民環抱著胳膊,站在那裡慢慢的等著白子青蘇醒。
“唔~”
俄頃。
白子青猛的睜開眼睛。
“權輔賢弟!!”
他驟然從地上坐起,隨後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。
再然後,他便對上了曾安民那麵無表情的目光。
“這是……”
白子青的眸中閃爍著疑惑的光芒。
他看了看周圍。
迷茫的眨了眨眼。
帳篷已經完全破碎。
周圍一片狼藉。
“你方才陷入沉睡,怎麼叫都叫不醒。”
曾安民沉聲看向白子青道:
“我們被人盯上了。”
白子青的臉色瞬間變的嚴肅。
他的腳尖輕輕一點,整個人便自地上站起身。
他站在原地思考了良久。
隨後目光極為凝重的看向曾安民道;
“夢入圖錄,我剛剛在夢中隱隱覺得自己就是在夢中,但想要醒來卻做不到……這是東方教體係之中的入夢手段。”
“嗯。”
曾安民緩緩點頭:“幸虧我有浩然正氣護身,若不然今夜你我二人便危險了。”
當然,可能也不是浩然正氣的原因。
而是與他金手指【不屈武神,能免疫一切精神魂魄攻擊】有關。
“隻是這……”
白子青看著周圍的狼藉,他狐疑的看了看曾安民問道:
“這周圍的戰鬥痕跡,你身為儒修又如何平安無事?”
“呃。”
曾安民的麵色輕輕一僵。
隨後他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道:
“在玄陣司有個朋友,他在我身上拓了幾都力陣。”
“這樣啊!”白子青看著曾安民,眼睛猛的一亮,像是猜到了什麼一般問道:
“莫非你與玄陣司的賽初雪當真關係匪淺??”
“你聽誰說的?”
曾安民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。
“京城都傳遍了啊!”
白子青一邊收拾著地上的帳篷,一邊走向馬匹,朝著曾安民扭頭看過來道:
“這次的幻陣科舉,你在陣中創出軍陣妙法,鼓舞士氣之時說與玄陣司賽初雪關係不錯。”
“要我說你就彆藏了,當真與玄陣司的姑娘都……”
白子青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詞語,隻是挑著眉頭八卦的看著曾安民。
……
曾安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,他翻了個白眼,沒搭理他:
“走吧趕緊,抓緊時間入兩江郡,我怕遲了會生變故。”
說完,曾安民便翻身上馬。
雙腿蹬著馬蹬,手中長鞭一揮:
“駕!!”
…………
太陽緩緩升起。
當陽光從江麵之上散發著它獨有的溫暖之後。
兩匹快馬停在了兩江郡城門之外。
曾安民的目光深邃的看著眼前這熟悉的城門。
心中浮現出一抹莫名的情緒。
“兩江郡。”
此時距離他離開兩江郡入京已經過去了三個月。
這三個月裡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。
從東宮考核,到岐王案,再到婁通中毒案,再有後來的任為之案。
一直到現在的黃元皋案。
短短三個月的時間。
曾安民感覺自己經曆了彆人一輩子都經曆不到的波瀾壯闊。
“入城吧。”
二人此時身上的打扮還有行頭,以及陣仗。
壓根就不像什麼朝廷派來的欽差。
倒更像是江湖俠士。
所以在入城之時,盤問的士兵一點點仔細的查探著二人的文書。
“對了,皇城司的人什麼時候到?”
二人入城下馬,牽著各自的馬匹。
曾安民斜了白子青一眼問道。
“不知道,他們估計得半個月?”
白子青撇了撇嘴。
其實白子青來兩江郡辦案,皇城司也有派人追隨而來的。
隻是曾安民也好,白子青也好,深知時間緊急。
故爾並沒有刻意等待。
直接率先朝著兩江郡而來的。
一路之後緊趕慢趕,隻用了不到四天的時間便從京中南下至了兩江郡中。
“行吧。”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