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!”
門口被推開。
然後便見當今戶部侍郎婁英啟一臉期盼的看了過來。
他那張隱現滄桑的目光,在接觸到婁通那茫然的目光之後,身子猛的一顫。
“爹。”
婁通看著婁英啟的臉,弱弱的叫了一聲。
“呼~”
婁英啟如釋重負,他握緊的手緩緩鬆開,行至婁通麵前,認真的觀察了一好大一會兒,在確定了孩子已經脫離了危險之後,這才鬆了口氣。
他看了一眼白子青。
白子青也淡淡的看著他。
婁英啟想要行禮表示感謝,但是麵上卻是顯著尷尬:
“白……提司。”
嗯,他與粗……呃。
閹黨有所不和。
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。
“不用謝我,我也隻是奉命辦事。”
白子青自然知道這婁通在想些什麼,他淡淡的指了指曾安民道:
“破案的人是他。”
“哦?”婁英啟這才將目光放置在曾安民的身上。
“在下曾安民,見過婁侍郎。”
曾安民笑嗬嗬的對著婁侍郎拱了拱手。
“曾安民……”婁英啟的麵色先是輕輕一怔,隨後露出恍然之色,認真的看著曾安民問道:
“可是詩才動江南的曾兩江?”
“正是。”曾安民麵色露出微笑:
“家父曾仕林。”
聽到這話,婁英啟遂按捺不住,朝著曾安民拱手道:
“活命之恩,感激不儘,他日定登門拜訪。”
“嗬嗬。”
曾安民自然知道他話裡的意思,他咧嘴笑道:“婁侍郎,婁少君此時已經脫離危險,如果方便的話,可否借一步說話?”
婁英啟的手輕輕一頓。
隨後若有所思的看了過來。
四目相對。
空氣之中升起一絲詭異的氣氛。
“可。”婁英啟深深的看了曾安民一看,隨後便帶著曾安民出了房門。
來到院中的書房之中。
……
婁府書房。
此時曾安民坐在婁英啟的對麵。
二人四目相對,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。
當朝三品大員戶部侍郎。
手中掌管著天下錢財的往來。
雖說上麵還有一個尚書壓著,但他手中的權力也能算得上通天。
“不知有何話要與老夫說。”
婁英啟正色看著曾安民。
眼前這個小夥子麵色沉穩,讓他一時間有些琢磨不透。
索性也不與他打什麼機鋒,婁英啟麵色嚴肅。
曾安民見對方開口,眸中閃過一抹笑意,隨後麵色認真的開口:
“婁侍郎,今日安民約您一見,其實是為救你性命而來!”
……
書房的空氣安靜了下來。
婁英啟的麵色輕輕一僵,眉頭緊緊皺起,麵上閃爍著陰沉:
“權輔賢侄此言何意?”
“嗬嗬。”
曾安民沒有直接回答,但也沒有讓婁英啟久等。
他隻是緩緩抬頭,直視著婁英啟的眼睛,緩緩吐出四個字:
“良友商會。”
空氣又陷入了安靜。
婁英起在官場沉浮了十數年。
還是第一次在與一個年紀比他小了一輩的人說話有如此情形。
他那堅毅的麵容緩緩沉下,直直的看著曾安民。
良久之後,喉嚨之中擠出幾個字:
“你都知道些什麼?”
曾安民的話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。
“府中發生了如此大的事,想來婁侍郎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吧?”
曾安民似笑非笑的朝著婁英啟看了過去。
隨後他的手下意識的順手拿起桌上小巧的玉蟾蜍,輕輕的把玩著。
他老神在在,靠在椅子上,神情之中帶著悠然。
婁英啟凝神看了一會兒曾安民之後,隨後緩緩將頭扭向窗外:
“老夫不知道賢侄在說什麼。”
嗬嗬,倔強?
“不知道?”曾安民挑了挑眉:
“要不我說兩句,幫您回憶回憶?”
婁英啟微微眯著眼睛,轉回頭看向曾安民。
“讓我想想~”
曾安民其實的狀態極為輕鬆,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門。
隨後扭了扭身子,以一個極為愜意的姿態,把玩著手中的玉蟾蜍。
聲音悠悠響起:
“一年前,北部旱災……”
說到這裡,目光朝著婁英啟的臉上看去。
果然,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響起,婁英啟目光如同利劍一般,直直的朝著他看了過來。
曾安民毫不在意,繼續說道:
“戶部尚書任為之,良友商會柳三江……”
這之後,他停頓了一下,饒有興趣的看著婁英啟:
“還需要再繼續往下說嗎?”
婁英啟眉頭深皺。
桌案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,但也還是沒有開口。
“嗬嗬。”
曾安民隻是輕笑一聲:
“兩年前,江南水災,八百萬兩白銀落入了誰的口袋呢?”
他眨了眨眼繼續看著婁英啟:
“應該也是任為之?還有良友商會……亦或者……岐王?還有……”
說到這裡,他也沒有將那個名子說出來。
因為他也不知道那個寫密信的主人是誰。
他隻能通過字跡來辨認出是個女人。
終於,婁英啟再也按捺不住,他猛的抬頭。
直直的看著曾安民。
良久之後,他的聲音之中透著一抹頹色:
“連你也是來為長公主當說客的??”
說完,他麵色恍惚,聲音蒼老無力:
“人為重山,吾為螻蟻……”
好嘛!
聽到這個名字。
曾安民眼前猛的一亮。
隻是幾句話的時間。
信件主人的身份便被套出來了。
長公主?
大聖朝的長公主?
當今陛下的親姐姐?
小胖太子的親姑姑?
有意思。
所以,這次用青蝮蛇來警告婁英啟。
甚至是岐王被人暗殺……
以及那個直奔岐王府祠堂尋信件的人妖……
背後之人,都極有可能是長公主?!
想通這些,曾安民的臉上沒有絲毫變化,隻是笑容更加濃鬱了:
“嗬嗬。”
“我父乃當朝尚書,武英殿大學士,忠的隻有聖上,忠的隻有萬民。”
他淡淡的抬頭,直直的看著婁英啟道:
“我父子二人恰來京中不滿一月,又豈會為長公主當說客?”
“而且……”
他淡淡的抬頭:“已經被人欺辱至此,卻無反抗的餘地,若不是我的出現,你兒婁通恐怕保不住了。”
“若你還不屈服,恐怕你的性命也難保。”
這話曾安民說的沒錯。
其實在婁英啟將“長公主”這三個字說出來之後,曾安民便知道。
婁英啟手中縱然有他們貪贓枉法的證據,也鬥不過他們。
三品的戶部侍郎。
才朝中說小不小,但說大,也不大。
但不說長公主。
便是他的頂頭上司任為之,都不是他能抵擋的。
如今朝中關係錯綜複雜,那些人不是他一句話就能扳倒的。
岐王能被自己的謀劃扳倒,也是因為占儘了天時地利。
再加上有徐天師相助。
甚至還有眾人推牆倒的意思在裡麵,才能將其趕出京中。
“嗬嗬……”
婁英啟彼時第一次認真的看向曾安民的眼睛。
他那雙堅毅的眸中,流出的是一種極為自嘲之意:
“屈服?”
“我是該屈服。”
他的聲音越來越小,似呢喃,也茫然。
……
“沒用了,現在你屈服不屈服,他們都不會放過你!”
曾安民反而露出冷色,他眯著眼睛看向婁英啟:
“我猜,那三年之前的水災之後,你便該是一紙奏書獻於聖上,長公主與兵部尚書聯合岐王,虛報開支,官商勾結,侵吞公款,偽造賬目這些罪證……”
……
這話一出,場麵瞬間安靜下來。
婁英啟猛的抬頭看向曾安民,麵上乃是不可置信之色:
“你如何得知?”
“猜的。”曾安民看到他這個表現。
心中這緩緩平靜。
若眼前這個婁英啟是因為分贓不均而跳出來反對長公主。
然後被其警告的話。
他會轉身就走,不會有絲毫的憐憫。
“呼~”
婁英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他極為認真的看向曾安民,聲音凝重道:
“權輔賢侄,今日書房之中的事情,老夫全當沒有發生過,該如何行事,也輪不到你也教我。”
說完,他便站起身,準備朝外而行,說著他便打開書房的門,伸手道:
“請吧……”
態度甚至透著一抹堅決。
但堅決的背後,卻是一種讓人難受的心酸。
曾安民沒有起身。
看向婁英啟眼神之中透著一抹認真:
“當年恐怕隻是奏折恐怕還未遞上,便已被人中途攔截。”
“而且事後也必被人威脅。”
“但你隻是假意屈服,暗中還在搜集著他們的罪證。”
“現在岐王一死,你覺得他們的力量被削弱了,所以又想站出來。”
“卻是不曾想到,剛有此苗頭,便被人害了獨子。”
……
這話說出來,跟拿著鹽在人傷口上灑沒有任何區彆。
門口的婁英啟麵無表情的抬頭。
他的眸中似已沒了光芒。
“請吧……”
聲音也比剛剛小了許多。
“但我若是說,我有辦法呢?”
曾安民猛的來道婁英啟麵前,眸子死死的盯住他:
“不過是被朝中之臣孤立罷了,你怕什麼?”
“岐王為何倒台,你應該不會想不明白吧?”
婁英啟抿了抿嘴,隨後歎了口氣道:
“他不該與玄陣司弟子有所往來。”
“那你有沒有想過,陛下是如何相信,他與玄陣司的弟子有往來呢?”
曾安民壓低聲音,如同深淵裡緩緩升起的惡魔在低語:
“那玄陣司弟子齊賢林,便是我親自設計,在兩江郡擒下的。”
“轟!!!”
這話如同驚雷一般,直直的在婁英啟的耳中炸起。
他猛的抬頭,瞳孔巨震。
如同在看怪物一般,看著曾安民:
“栽……”
因為心中的驚濤駭浪,他怎麼也說不出第二個字來。
看到他這個表情。
曾安民心中微微鬆了口氣。
這人的腦子轉的不算慢,為人雖然迂腐了些,但絕不會是一個豬隊友。
有了這一層想法,他的語速便緩緩慢了些許:
“我自知婁侍郎品性高潔,才有如此肺腑之言。”
“你放心,我能救你,也能救你這一府上下無數人的命,甚至……”
他的目光眯起,看向那扇被打開的門。
婁英啟下意識的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來。
隨後趕緊將門關上。
“啪。”
屋子裡又安靜下來。
這靜謐的空間之中。
曾安民有幽幽的聲音響起:
“甚至能將朝中那些所有不法之臣,全都除儘。”
婁英啟的眸子恍惚了許久。
他深深的看向曾安民,聲音也壓的極低:
“不知權輔賢侄,需要老夫做什麼??”
曾安民嘴角微微一翹。
成了。
父親手下第一員大將,今日便已是囊中之物!
“簡單,首先第一件事,便是將院中那條蛇的屍體,做成蛇羹,給長公主還有戶部尚書任為之送去。”
…………
去了侍郎府以後。
曾安民與白子青二人麵色極為輕鬆。
“行了白大哥,今日無事,我便先回家了。”
曾安民翻身上馬,看了一眼天色。
此時街上已經沒有了百姓。
“回家作甚?”白子青愣了愣,隨後茫然的看著曾安民道:
“此時街上宵禁,你若是被巡邏之人看見,也是一樁麻煩事兒,倒不如隨我一起,去放鬆放鬆?”
?
曾安民眨了眨眼睛。
“怎麼放鬆?”
白子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。
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……
曾安民抬頭看著眼前的星空。
嘴角止不住的抽搐。
“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?”
此時,二人躺在京中皇城司某處建築的屋頂之上。
這座建築極高。
隻比皇城最高的那座建築低了一分。
白子青此時雙手放在腦後,躺在地上。
他閉上眼睛,呼吸著四周的空氣。
麵上露出愜意之色:
“心煩意亂之時我便總會來此安靜的待上一晚上。”
“這裡,是為兄尋了許久才尋到的地方,沒有人打擾,也沒有了紅塵之中那般憂雜之事。”
……
“這是你的秘密基地是吧?”
曾安民斜了他一眼。
“嗯。”
白子青愣了愣。
隨後豎起大拇指道:“不愧是儒修,名字都起的這般貼切,這就是為兄的秘密基地。”
說完之後,他又笑了笑,真摯的看著曾安民道:
“現在也是你的了。”
“哦。”曾安民挺無語的:“你莫離我這麼近!”
“嗯。”
白子青輕聲笑了笑:“我在皇城司沒有朋友,在家族之中也沒有朋友,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。”
“那我還挺榮幸的唄。”
曾安民側了側身子。
“嗯?權輔,你身上怎麼有股桃花的香味?”
“滾!”
……